衛軒說服了曹貴，當天晚上就再次跪到秦小姐面前自請為奴。

秦小姐沒有見他，只是讓青青出去跟他聊了聊，聊完以後衛軒就走了，第二天開始跟在秦小姐身邊進進出出，大有代替青青的趨勢。

阿杜看的驚喜，找著機會試探青青的想法，青青給出的答案讓他大跌眼鏡。

“小姐沒說不好，那他就是好。我不方便陪著小姐的時候，有他在不是挺好？”

這話沒有一點酸溜溜，聽著大方的很。

青青為了證明自己確實不介意，當晚還提出給衛軒擺一桌席面，意思大家喝一頓高興高興。

阿杜阿懶不置可否，阿勤則以要陪寧長悠的理由回絕，衛軒作為當事人說法卻最膈應人。他沒有直接回絕也沒有說好，而是以“小姐說好我就說好”來回應。

這句話是青青的口頭禪，沒想到衛軒才一日，就把她護主的習性學了個十成十。

阿杜斜著眼睛看去，果然看見青青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，原本忽閃的眼睛裏透出慌張。

知道慌，就說明還不傻。

阿杜偷笑，看著青青楞了一會反應過來，朝著坐在不遠處的秦小姐走去。

秦小姐手裏正拿著一本書在看。

“小姐。”

青青亦步亦趨的走過去。

“青兒有事問你。”

秦小姐擡起頭看去，青青今天難得的沒有玩瘋，從早到現在，發髻很整齊，不像平時有松散的趨勢。

青青的發髻都是她梳的，因為她本身不愛梳緊，所以青青的發髻也就跟著松松垮垮，一般來說到晚上吃飯前，總得再梳一次保證不散架。

這也是她判斷這一天青青到底瘋到什麽程度的根據，今天倒是一個例外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她好奇的問道，放下剛拿起來的篦子。

“今天玩的不開心嗎？”

青青嘟著嘴不說話，走過來乖順的靠在她的腿上，閉上眼睛不開口。

秦小姐只好放下手中的書，用手做篦子一下一下替青青緊著頭皮。

這是慣例，青青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過來刷存在感，秦小姐就會像這樣一下一下替她梳頭，她就會把心底的話都說出來。

“小姐，青青是不是太吵太鬧太不合格了？”

合格？

秦小姐的手停頓了一下，隨後繼續。

這個詞倒是新鮮，怕又是哪裏學來的新詞。

“我看衛軒今天跟阿勤打聽怎麽做一個合格的隨侍，我聽了一下發現跟自己完全不一樣。”

秦小姐再次停了一下，隨即輕笑出聲。

“然後呢？”

“然後我發現他一直跟著你，我都插不進手。”

秦小姐“嗯”了一聲，示意青青繼續說下去。

青青得到回應，話多的一發不可收拾。

“然後我就發現你不需要我，我就只好跟阿懶玩。玩了一會看見他出來又是燒水又是拿茶葉，一會替你找棋譜，一會替你叫吃食，這些事情我以前都沒幹過，我都不知道原來做下人要做這些事！”

秦小姐再次忍不住笑出聲，摸著青青的頭無奈搖頭。

這些事情青青以前當然沒幹過，最早的時候她不需要這些伺候，後來是要伺候了但有阿勤在，阿勤伺候寧長悠的時候順帶把她也伺候了，這些活當然也就輪不到她幹。

再換句話說，真要她幹，她不也不會麽？

理是這個理，但是話不是這個話。

“那是因為你跟他不一樣啊。”

秦小姐緩緩說道。

“他是男人，你是女人。有些活他要做，你不用做。”

這個解釋好像不太通，這用男女解釋不太對。

秦小姐想了想準備重新解釋，擡頭看見寧長悠手別在背後站在門口，笑吟吟的等著她繼續說。

“你看，寧小王爺來了，他學識淵博，你讓他解釋給你聽。”

青青側過身，看見寧長悠主仆三人，臉上一紅，一個翻身爬起來。

“小王爺！”

她甜甜的喊道，探頭朝他身後瞧。

“衛軒呢？跟你告狀去了？”

這小丫頭的想象力，寧長悠無奈搖頭，擡腿朝裏走。

“不是，我讓他準備席面去了。你不是說要給他準備個歡迎儀式嗎？”

青青歪著腦袋，不懂之前還說要聽小姐的衛軒現在又主動去準備席面是什麽意思。

“小姐？”

她還不懂什麽叫做告狀，就是好奇為什麽出爾反爾。

“衛軒怎麽那麽聽小王爺的話？”

話音剛落就換來阿懶給他一計眼刀，青青莫名其妙，秦小姐和寧長悠則是對視一眼。

“當然了，我是小王爺，我說的話他當然聽。”

寧長悠含笑說道，在秦小姐身邊坐下。

“這些事情，其實你們兩個誰都可以不做，但又是誰都必須要做的。只是你家小姐心好，不願意讓你們做。”

這個解釋比秦小姐的要合理一些，但又是可以不做，又是必須要做，又是不願意做，攪得青青依然很糊塗。

秦小姐覺得跟這個丫環說話，還是單刀直入比較好。

“其實說白了，他是新來的，想表現一下。”

阿杜給予總結，一句話讓青青茅舍頓開。

“哦，就是顯擺一下？假裝他很努力很用功很合格？”

眾人互相對望一眼，點頭算是同意。

秦小姐看著做深沈狀的青青，含笑補充了一句。

“你們倆的身份是一樣的，我們都是平等的。”

“大家都是平等的。”

這個平等指的不僅是他們三個人。

秦小姐的視線朝在座掃了一遍。

寧長悠點頭。

這是讓青青明白尊卑區別的好時候，若是引導的不好，怕是接下來會留下很大的後患。

但是秦小姐並不那麽認為。

她認為尊卑這種東西，是放在心裏而不是放在嘴上，說出來的話就有些變味。

“比方說，你看寧公子和阿勤，看似主仆身份的兩個人，你看寧公子有虐待過阿勤嗎？阿勤又害過寧公子嗎？”

青青跟著搖頭，寧長悠反應過來她說要說什麽。

“那是因為兩個人是平等的，寧公子和阿勤互相以誠相待，就像我和你一樣，你自願呆在我身邊，阿勤也是自願呆在寧公子身邊。”

話說到這裏就很直觀了。

青青看向阿勤，阿勤卻被秦小姐這三言兩語說的熱淚盈眶，跟著不住點頭的同時，掐著身邊的阿懶說話。

他和青青終歸是不同的，他是家奴，他的父親是趙王爺的隨侍，他就是寧長悠身邊的隨侍，他的兒子會是寧長悠兒子的隨侍，這是世世代代割舍不掉的情分，既是主仆之情，也是相守之恩。

阿懶則不一樣，他是被趙王爺撿回來簽了賣身契的，跟寧長悠是半路出家的情誼，雖然兩個人關系忽遠忽近說不上好與壞，但總歸這些年來沒有動過離開的心思。

果然阿懶被阿勤掐了一下，說出來的話難得的正經。

“是真的。”

簡單三個字，說明一切。

青青不再茫然，把頭埋進秦小姐懷裏不說話。

秦小姐低聲哄了兩句，逗的這個一會驚一會詐的小丫頭再次興高采烈，拖著阿杜和阿懶就往門外跑。

屋子裏又重新剩下三個人，寧長悠看著秦小姐直嘆氣。

“你好好的和她說這些做什麽？”

秦小姐低頭給他倒了一杯茶，茶水剔透，茶香芬芳，頓時就把他剩下的埋怨化解的無影無蹤。

“她的心還不定，你跟她說這些，她能懂的有多少？就算現在懂了，京城那樣的虎狼之地，她總會碰見和她一樣身份卻不一樣境遇的人，到時候怎麽辦？”

秦小姐含笑給自己倒茶，甚至問身後的阿勤要不要。

阿勤受驚連連擺手，自己起身走到一旁倒了一杯白水喝下去，重新回到寧長悠身邊坐下。

秦小姐也不客套，重新端坐。

“要不然怎麽說？等她自己看清楚嗎？我看著有點難。”

她放棄了和青青說話時候的循循善誘，直接單刀直入，一句話堵得寧長悠說不出話。

“好像也是。”

寧長悠失笑，秦小姐也跟著笑了起來。

“她這是覺得自己地位受到威脅了，我與其告訴她有人在搶她的位置跟我示好，不如告訴她我誰的好都不要。”

這話說的直接，但是確實是這個理。

不說遠的，就說這次出行進京路上的事，還有誰家主子能做到秦小姐這樣，時不時把一個婢女的喜怒哀樂放在心上？

“而且這樣一來，曹大人也會知道我對兩人是一視同仁的，並沒有偏袒誰。”

“他要願意做，這只是些小事，他要不願意做，我也不會勉強。做不做在於他自己，在我這裏根本不用提心吊膽。”

秦小姐擡起頭繼續說下去。

“因為就像我剛才說的，我們是平等的。”

寧長悠看著秦小姐含笑。

“對，你我是平等的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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